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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事不过三

重启第一百七十九章,告白前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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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的身体很虚弱,一直靠在墙边,我看着他,他看着地,几乎一动不动,我想和他说话,被黑瞎子阻止,黑瞎子说:“让他睡。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缓过来的。”

 

于是我也挪到他身边坐下,闭上眼睡。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们还是保持这这个姿势。我微微偏头看向他,温暖的篝火和厚重的淤泥营造的气氛让我几乎被毒气融化的身体每动一下都无比艰难。我想如果没有他的血,我可能已经支离破碎了。

 

我屈起手指,试图敲一句话给他,然而刚刚动了一下,那种已经消失的紧绷和发痒的感觉卷土重来。我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现在不行。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我收回手,垂到地上,就这么若有若无地和他靠在一起,又闭上眼睛。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疲倦到抬一下手指就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大脑却无法控制地越来越清醒。

 

我想起很久以前,很多个我几乎要开口,又觉得“现在不行”的时候。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闷油瓶动心的。可能是他拎起血尸的头颅的时候,可能是我看见他就开始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安全感的时候,可能是他在海底墓里冲我露出笑容的时候,可能是我在前往长白山的火车上带着期待看到他那双淡然的眼睛的时候。可能是他走进青铜门之前,在阴兵的队伍里对我说再见的时候。

 

那是我第一次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给我留下的只有无数的感情和谜团,一张在三叔的电脑里的黑白照片。

 

也可能我是在看着那张照片,日复一日地想他现在在哪里时动心的。不过既然说到动心我能一下想起这么多事,也许我一直在对他动心。

 

不论如何,我意识到这一切时是在格尔木的疗养院,他在我身后捂住我的嘴,说,别动。

 

几个小时前,我被他的血包裹着醒过来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我在心里掰着手指数,居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的身体,我的心情,我的位置,我们的处境,全都不可挽回地改变了。但他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没有变。

 

至少我对失而复得的反应没有变。我仍然会在意识到是他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仍然有无数的愤怒,疑惑,激动,期望,担心,有无数的话要说。它们好像也可以简化为一种感情,或者一句话。

 

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

 

可我没有说。闷油瓶总有办法让我在最冲动的一刻闭嘴,比如捏晕我或者捂上我的嘴,而等他放开我的时候,我的犹豫又占了上风。

 

我一直在想,现在不行,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我们从疗养院离开,我跟着他跌跌撞撞一路狂奔,我想,现在不行,我要先追上他。在戈壁的夜里,他说,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想,现在不行,我要说的话比起他说给我的话太苍白。在蛇沼的陨石下面,他说,没有时间了。我想,现在不行,他连我都不记得了,我要帮他找回记忆。在巴乃,水下层叠的石壁中,他说,还好我没有害死你。我想,现在不行,我要救他,我不能害死他。

 

一切似乎终于尘埃落定,他又走了。即使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他还是说接下来的路只能他自己走。我不是没有想过挽留,可是最后我想,现在不行,无论我说什么,我都是局外人。

 

然而直到我们真正告别的那一天,我才意识到这些只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我跌跌撞撞,可我最终追上了他。不管我说什么,比起他做的事都是苍白的,但是不说只会让我更苍白。他记得我,他说我是他跟世界唯一的联系。我终于知道我一直是局内人,只是他不想让我做局内人而已。

 

我一直没能说出那句话,是差点勇气,还是差点喜欢?也许两者都有。但是他说本来去守门的人应该是我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差了。

 

可我的第一次表白还是失败了。

 

 

我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想过很多次,只要他晚一秒按晕我就行,我可以说快点;或者至少我能让他停下,我可以慢一点再对他说一遍,说多少遍都可以。

 

然而我没机会了。

 

那是第二次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消失得彻底,只留下一个鬼玺,未知的十年,还有终于可以不顾一切地大声说出想说的话,只是没有机会这么做的我。

 

在那之后,我一直在同时经历两种状态。一种是一直回忆着以前的一些片段,忍不住思考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做,而是这么做,会是怎样的一种结果。比如,如果在闷油瓶说“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的时候,我说“狗日的,因为我喜欢你”,那么事情会如何发展呢?

 

大概并不会有什么变化。我想就算我把闷油瓶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的回复都变成“我喜欢你”,他也不会留下的。

 

于是思考完之后,我就会陷入另一种状态,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有些事再不想做也必须去做。我只能等他回来。

 

和他一起的一年里发生的事值得我用无尽的言语一遍又一遍详尽描述,但连他的过去都杳无音信的那几年,回忆起来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我继续做我的生意,整理三叔的盘口,托之前所有事的福,变成一个和最初的我不一样的人。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我到墨脱。

 

我一直相信即使时间在流逝,即使身处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天气,即使每一个人每分每秒都在不停变化,但是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只要见到他,我们就可以回到特定的某个地方,某个时刻,成为某个特定的自己。

 

我相信对于我来说,闷油瓶就是那个人。

 

因为他的背影,我在喇嘛庙的一个天井里回到了长白山中的缝隙,回到了二道白河颠簸的面的,回到了毛毛细雨中的西湖,回到了每一个在他走了之后我想起过他的地方,回到了那个一直有一句话想告诉他的我身上。

 

于是我一边走向他,一边开始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念叨那几个字。这五年来我已经念叨过很多遍了,但是我总感觉还是不够。我想,我不管他是在骗我还是事情又有了新的变故,等我走到他面前,我就告诉他。

 

可是我酝酿了无数次的感情和几乎马上就要说出口的话,都在看清那个背影只是一座石像的瞬间消失在风雪里。

 

我的第二次表白夭折了。

 

 

之后我点了一支烟,权当祭奠我再次失败的表白。

 

严格意义上讲这次不能算失败,至少不是我失败了,是闷油瓶失败了,我说了,他没听见。

 

抽完烟,我去拿石像身上的冲锋衣,去找老喇嘛。走出天井的路上,我心想,我得吸取教训。下一次见面,我会让他听见的。

 

可是我的改变还是到了他也无法挽回的程度。

 

他终于回来那天,我们下山之后胖子开车送我和他去医院,我在后座打电话安置受伤的伙计。闷油瓶没什么大碍,这么一来我甚至没借口关心他几句,我们就这样一路沉默到了医院。我的手没有想象中伤得那么重,局部麻醉的手术很快就结束了,医生建议我在医院观察两天,再静养一段。我从手术室出来,闷油瓶和胖子都在我的病房里等我。

 

“我们在医院休整两天,就回杭州。”我说。

 

闷油瓶点点头,胖子立马说你休息着,我去安排。我看出来他想跑,也找不到理由拦他,就随他去了。他刚刚出门,我就收到他的消息:好不容易你和小哥二人世界,珍惜。

 

我懒得计较,对闷油瓶说:“小哥,我准备退休了。你出来了,我的事也就都结束了。”

 

他嗯了一声。

 

我想了想,又说,我要去福建的一个村子。然后我颠三倒四地描述了一下雨村,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像之前给胖子描述时那样得心应手。我尽力不带任何的情绪,只是机械地强调,那里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闷油瓶说。

 

对话戛然而止,然后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这就结束了?我就这么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有点局促地低头看手机,发现有一条我刚刚错过的来自胖子的消息:你有什么话要跟小哥说的,现在赶紧说。

 

我把手机屏幕按灭,抬头看闷油瓶。他也看着我。

 

不仅是医院的走廊,连窗外的夏夜都和他一样安静。他头发有点长,微微遮住眼睛,但是我能看出他在看我。我能看出他在等我说点什么。我对这种混杂着沉默,耐心和期盼的等待深有体会,毕竟我过去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确实有话要说,我心想,就四个字,我等了很久了。

 

“早点睡吧。”我说。

 

我的第三次表白结束了。

 

 

这次不是表白失败,因为我根本没准备表白。

 

世界很公平,如果我想要和他更进一步,我就必须承担改变,承受失去,必须放大每一次痛苦。我不开口,不是因为不够喜欢或者缺乏勇气,而是我太喜欢,为了这份喜欢,我太有勇气。所以我才会像现在这样,无可救药,遍体鳞伤,而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

 

我问自己,我还能承受更进一步的代价吗?

 

于是从长白山,到杭州,再到雨村,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再也不会提起这件事,因为现在这样就够了。他回来了,他还记得我,他愿意跟我走,这样就够了。渐渐地我习惯了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养鸡,种菜,喂狗,泡脚,洗衣做饭,在同一张桌子上一日三餐。我们又开始回到以前的样子,只不过生活的部分变多,冒险的部分变少。我习惯了在他隔壁的房间睡过头,吃他从山上收获的野味,跟他一起过各种或者有意义或者没意义的节日,甚至是偶尔穿错对方的衣服,对别人对我们之间关系的误会和打趣一笑了之。

 

我对这一切都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在大家以为他死了的时候,第一个看向的都是我。

 

那是第三次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不想这么以为,但是我身边的人不给我机会。所有人都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二叔的话说得很直白,坎肩也是真情实感地阻拦我。我知道他们的意思,张起灵死了,去救他,我也会死。他们承担不起这个代价,而我千疮百孔的身体也承担不了。

 

于是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我还能承受更进一步的代价吗?

 

也许可以,也许不能,也许他已经死了,也许我也会死在路上,也许我可以改变一切,也许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但是我还是来到了这里。

 

 

我睁开眼睛,看向我身边的他。他已经恢复了一点,垂着眼睛,还是看着地。

 

“小哥。”我轻轻敲他的手背。

 

他动了一下手指,示意我他在。我的手靠着他,指节蹭过他的手背,敲出下一句话:“我有话要说。”

 

他很轻地扬起头,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我的眼睛。

 

我没有再敲下去。敲敲话里是没有“喜欢”这个词的,因为在发明这种语言的时候我坚信,我永远也不会说出这两个字。

 

我想第一层的喜欢是在冲动和退缩中的犹豫不决,第二层是不顾一切的大声倾诉,第三层则是沉默,因为畏惧改变,畏惧失去,畏惧伤害,畏惧承担自己无法承担的代价。

 

但现在我的沉默已经毫无意义。没什么可害怕的,我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也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改变一切,也许什么都不会改变,也许我会受伤,也许我会再次失去,也许我还会失而复得,也许我付出的代价有一天终将会让我无法承担,也许我现在所介意或者不介意的一切,他也感同身受。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我坐在这里,看着他,我知道我的改变,我的失去,我受到的伤害和我承担的代价全都值得。

 

我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它仍然在因为所有的隐瞒,等待和盼望而颤抖,但现在什么都不会成为让我保持沉默的借口。

 

 

什么叫前面所做,后面所负,我想,当时发明敲敲话没发明喜欢这个词,现在我得亲口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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